上海书展丨毕飞宇：我得做一个完整的作家

潮新闻客户端 记者 方涛 赵茜

上海书展，又见毕飞宇。

8月20日下午，毕飞宇携新作《欢迎来到人间》在上海书展友谊会堂与读者见面。现场，毕飞宇与《收获》杂志社主编程永新、人民文学出版社副总编辑赵萍，一起分享了《欢迎来到人间》的创作故事。

【资料图】

这个组合，挺有意思。熟悉这本书的读者想必不会陌生，《欢迎来到人间》在5月首发于《收获》杂志，并于7月正式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。

《欢迎来到人间》讲述了“非典”结束后的夏天，第一医院的泌尿外科连续出现了六例死亡，全部来自肾移植病人，都死于深度感染的并发症。主刀的外科医生傅睿，在遭遇第七例病人田菲的死亡后，陷入了现实和精神的双重危机……

读者阅读《欢迎来到人间》

蹲点上海书展超过一周，记者发现，《欢迎来到人间》的畅销显而易见，即使不马上购买，许多读者也会拿起来翻翻。或许正如毕飞宇对书名的期许那样——对于当今的中国人来讲，欢迎我们来到人间，是多么有力量啊。

这种力量同样体现在了座无虚席的读者见面会现场。

深入精神，程永新：这是一部有门槛的小说

“读完这部小说后，我沉浸、回味了一两天。这部小说有一种当代长篇中罕见的特质。在精神的某个深处，我可能也是傅睿，你也可能是傅睿。”

《收获》杂志主编程永新是这部小说最早的读者之一。

回忆起第一次读完小说的感受，程永新表示，与《推拿》《平原》这些结结实实的现实主义相比，《欢迎来到人间》倾尽所有的笔墨来构建傅睿的精神世界。他将这部长篇归为“精神分析心理小说”，小说呈现了人物内在精神的方方面面，它对精神世界的那种建构令人叹为观止。这是一部有门槛的小说。

程永新与这部小说渊源颇深，大家可能还记得“餐巾纸合同”的故事：2015年，毕飞宇在上海和朋友吃饭时，酒过三巡，程永新对毕飞宇说：“你的新长篇要给我啊！”毕飞宇喝“上了头”，立刻答应下来。程永新立刻在一张餐巾纸上起草了“合同”，毕飞宇爽朗地签上了大名，还写了行英文“I Promise。”

回忆起这段文坛佳话，程永新会心一笑，他说这当然是老朋友间的一个娱乐，自己清楚，即使没有这个“合同”，毕飞宇也一定会写。

“但我万万没想到程永新能把这张纸保存八年，我倒反而觉得，这张纸是可爱的，它在我人生里面是有价值的。”毕飞宇笑着回应道。

毕飞宇还在现场透露，其实，《欢迎来到人间》这个书名也是程永新建议的。

当程永新把拟好的书名发给他时，毕飞宇正在和苏童喝酒，当时并没有太深的感触。第二天一觉醒来，毕飞宇隐约记得前一天晚上程永新发来一条短信，“我打开短信一开，他给我的新书起了个名字——《欢迎来到人间》。我躺着躺着，当时就想，是它，就是它！”

《欢迎来到人间》读者见面会

嵌入时代，编辑赵萍：当代是最难写的

谈起这部写了整整15年的新作前，毕飞宇先回顾了自己写作的历史，“我写了几十年了，但过去许多作品所描写的那个时代，历史已经给予了结论。一个当代作家，不可能一生都与时代无关。何为一个作家的当代性？当这个时代没有结论的时候，你渴望有所表达，同时你的表达又得有所涵盖，能够走进每个人的心里。我得做一个完整的作家。如果没有这部作品，我的笔就没有进入当代。”

对此，作为《欢迎来到人间》的责编之一，人民文学出版社副总编辑赵萍感触尤深。

她说：“《推拿》出版后的十几年，我每年都会在选题会上煞有其事地介绍毕飞宇的新书情况。当然，内容简介都是我根据他的只言片语自己编的，这部新小说的名字叫过《长江大桥》《琥珀的光》。可以说，我编这本书最大的才华都用在了给毕飞宇的新小说编故事简介上了。”

赵萍表示，千万不要小瞧当下，有时间上的距离感，你才能有一个俯瞰，一个回望。一个作家能把握好当代的写作，实际上非常少见，而且是具有极高难度的。

回忆“噩梦”，毕飞宇：2017、2019特别重要

毕飞宇曾用“一场噩梦”来形容这部小说的创作过程。回忆噩梦不是件容易的事。现场，毕飞宇谈起小说创作的历程时强调，2017年、2019年是两个特别重要的节点。

“2017年，这部小说至少已经完成一半了，但这时候傅睿的状态死了。当一部小说失去动能的时候，只有一个办法——作家往前硬拉。我没有做这件事，因为我知道，我拉不动。”

转机源于毕飞宇在卡内基·梅隆大学的操场上的一次散步，他围着操场转了一圈又一圈，猛然意识到，“既然推进不下去，我把它推翻，不就行了吗？我走到另一条路上，不就是活路吗？”激动之余，毕飞宇给责编赵萍打了个电话。

《欢迎来到人间》又活了。

《欢迎来到人间》 毕飞宇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

第二个节点在2019年底。和所有人一样，毕飞宇不会想到，在未来的3年里，我们会经历那样的生活。

毕飞宇敏锐地发现，中国人最关键的问题是——你只能面对自己，我们的内心聚集了无穷多的能量，却等待一个宣泄的出口。

“当每个人都身处一个狭小的空间，你除了关心自己的精神，你还能关心什么？每个人，终将直面自己的精神。我突然觉得，我对这个当代的把握不对。如果按照我之前对这个小说的想法结尾，这个小说，轻了。它没有把现实给予我内心强大的震撼表现出来。”

毕飞宇又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：推翻前面的故事，从第九章开始，不要了，重写！

“砍小说真的没有几个人能做到，需要巨大的勇气和铁血。一段精彩的文字，你必须将它永远删除，才能重新开始。”毕飞宇坦言，他至今仍认为删除的许多部分精彩至极，但还是忍痛砍掉了。

最终，小说从100多万字，删到了20多万字。

“如今，我只关心读者看完这部小说后，能不能感受到撞击。一个当代人，在傅睿的处境面前，他的内心有没有强烈的冲击感。如果这种冲击存在，哪怕读者对讲述的故事并不确定，那这部小说也成功了。”毕飞宇说道。

彩蛋

分享会的最后，毕飞宇提到潮新闻记者前天给他发的一条短信，说起最近的医疗风暴。借由书名《欢迎来到人间》，他说道：“我们必须支持医护人员，无论发生什么，有事就处理事情，”在他看来，把我们接到人间的，是医生，在生命的最后，送我们离开，给予我们最后关怀的也是医生。任何人都没有资格亵渎医生这个职业。他永远尊重医生。

赢得现场阵阵掌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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